我們店裡有些客人很愛在你煮東西的時候下「指導棋」。
例如我正在煮一碗麵,他會在旁邊很認真的看,邊看邊說「你這個蛤蜊他開的時候趕快撈起來,快快快...」而且表情一副很在行的樣子。「快快…把肉挑起來…肉再煮下去會太老了。」當然我通常都是耳朵在聽,手照著我自己的步驟進行著....有些「極端份子」會突然喊出「你這樣煮我不想吃」。我看了他一眼「抱歉!這不是你的喔」。這種愛下指導棋的客人我早已司空見慣了,如果要照單全收的接受他們的方式,那我每天煮法都不一樣,而且口味一年會出現365種,店的風格早已蕩然無存。
可是我也不是全面抹殺的不聽取意見,我會自己判斷正確的並改進,這種愛下指導棋的客人我們背地裡的稱他為「黃石老人」。
「張良」聽的進「黃石老人」的話,孺子可教也....所以「黃石老人」留給他一本《太公兵法》
可惜現代「黃石老人」滿街跑,「張良」卻一個難求。我當然不是當「張良」的料。(我連張良的一根毛都比不上)
我雖然左耳聽、右耳出,但即使厭煩我也不會坑一聲....
我心想若是我假裝有在聽,看看「黃石老人們」會不會在臨走前丟一本《阿基師偷吃步》給我,不過並沒有.....連個蛋也沒有...。
那天有個「黃石老人」,編號:黃石-9527號的老人。
老人年約六十,頭髮黑灰,「神情自若」有一種自信,舉止十分的灑脫。
依稀記得當天老人來到店裡的情形,「你們店裡怎不賣烏龍麵?」老人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樣說~
「因為我討厭吃烏龍麵,我不賣我討厭的東西給顧客吃」我推了一下眼鏡這樣回答著。
老人便開始指導著我麵的煮法。他所教給我的東西似乎是很有用,且須很得要領的複雜做法。而我左耳進、右耳出的,沒在給他"信道"。
「麵煮好了50元」我這樣對老人說。老人嘴巴嘟嘟嚷嚷的欲言又止的從口袋裡拿出了50元,似乎還想嘮叨。
他見狀我不太想理他,敗興的駕著他的小綿羊機車「揚長而去」。離去時小綿羊機車的排氣管冒著像棉花糖的白煙,我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。突然想到了「駕鶴西歸」的仙人。
那景緻使我當下一陣激動,難道真的是仙人?!
事發隔天~那位老先生又來店裡"消費"。當我一看到他,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,彷彿昨天才見過般的熟悉與親切~
「您好需要什麼?」我笑盈盈的這樣說著。老人以他一貫的灑脫說「跟昨天一樣」。「跟昨天一樣?」我疑惑的問。
我把記憶像錄影機一樣倒轉到昨天,但始終找不到他停留在我腦海中的軌跡,連腦海底兩萬哩也潛下去找了,沒有就是沒有,沒有他口中"跟昨天一樣",這種"東西"。
我疑惑並且深感抱歉的說「先生,不好意思!請問您昨天來,點了什麼?」。老先生說「鍋燒意麵~」我收到訊息立刻說好,並開始動作煮麵了。
老先生一直盯著我看,眼神彷彿要訴說著什麼似的。我沒時間注意老先生,認真熱心的煮著我的麵,但是總能感覺到有雙眼睛盯著我看,當時我感到相當害怕。
一陣沉寂之後....老先生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「你們這冰箱買多少錢啊?」,「忘記了。」我沒猶豫的這樣回答。
「可以借我看看嗎?」老先生這樣說。「好」我這樣回答著。
看了一下子,他又開始指導我哪裡要常拆下來清洗,比較不會壞。我左耳聽、右耳出,根本沒在聽。「先生麵好了」差點脫口而出的說老頭麵好了。
這次顯然是他有看到冰箱,總算滿足的像達成了某一項任務般,安心的付了錢,駕著他的小綿羊,往西歸了。
第三天.老頭又來了,這次我記住他了。「您好~跟昨天一樣嗎。」老頭斜著頭說「我想一想....恩...跟昨天一樣。」
說完後老頭他開始吹起了口哨。我邊煮邊被迫聽進他吹的口哨(畢竟除非耳朵嗚住,不然聽進什麼聲音不是我能決定的)，我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口哨會對我的心智帶來怎樣的傷害。關於這樣的煩惱就讓耳朵他自己去擔心。
突然間我聽出了口哨裡顫抖的悲哀,我便開口問「請問先生是"渭城曲"嗎?」。老先生停止了口哨聲「是的」。
我瞇細了眼說「你也懂古調?」,老先生答覆我「略懂」。
這老頭能把古調吹的像送葬曲,看來是我小看他了....
突然對面的母狗要生了,好像難產一樣,只見老先生緊張的跑過去。我也跟著過去看。
「這隻狗有點難產,讓我看看。」老先生似乎很有研究的這樣說著。我疑惑的問老先生「這個你也懂?」老先生自信的說「略懂」。
老先生很得要領的幫對面的吉娃娃接生了。老先生臨走前還不忘請求對面的老闆娘「答應我!別讓小吉成為看門狗。」
老先生似乎感到有些疲憊,也難怪買個麵又吹口哨,又幫母狗接生當然會疲勞。
「意麵五十元」我見老先生跨上了他的小綿羊,準備西歸且還沒付錢,便這樣嚷著他。
老先生從口袋掏出了一張百鈔,遞給我。正當我要回店裡找零給他時....
大約三十台機車呼嘯而過,機車似乎是爆走族因為幫派械鬥,而排的很有規律的呈現倒v字型,像規劃過的隊伍樣子。
左右兩旁像翅膀般的展開,展開的左右是由幾十台重機組成,中間三角形的地方是速克達。
正當我因為機車佔據了整條馬路,而感到驚慌時。突然從老先生口中聽見了這句話「是雁形」。「你也懂陣形?」我感到詫異的這樣問老先生。
「略懂」老先生這樣的告訴我,並搖頭嘆息「雁形不錯!可惜落伍了。」
聽他這樣說完後,我把五十元零錢找給他,他接過五十元以後,就駕著他的小綿羊往西歸了。
後來我再也沒有看過這位老先生了......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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